《纯真年代》是美国著名作家伊迪丝•华顿的代表作,曾获得1921年普利策奖。 1993年电影版上映,由马丁•斯科塞斯执导,丹尼尔•戴-刘易斯、米歇尔•菲佛、薇诺娜•赖德等人主演。 英美文学专家吴其尧教授全新译本,译文精到传神,参考权威“诺顿批评版”,尽力保证对作品背景的正确把握。 “译文经典”丛书新品,纯质纸精印,书前收录多幅插图(作者照片、初版书影、作者书斋等)。 《纯真年代》是美国著名作家伊迪丝•华顿的代表作,曾获得1921年普利策奖。书中主要情节发生在19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纽约上流社会。那是华顿度过童年与青春的地方,她在那儿长大成人,进入社交界,订婚又解除婚约,*后嫁给波士顿的爱德华•华顿,并度过了婚后的*初几年。时隔40年后,作为小说家的她回顾养育过她也束缚过她的那个社会,她的感情是复杂的,既有亲切的眷恋,又有清醒的针砭。 作家把那个时代的纽约上流社会比作一个小小的金字塔,它又尖又滑,很难在上面取得立足之地。处在塔顶,真正有贵族血统的只有二三户人家:华盛顿广场的达戈内特祖上是正宗的郡中世家;范德卢顿先生是*任荷兰总督的嫡孙,他家曾与法国和英国的几家贵族联姻;还有与德格拉斯伯爵联姻的拉宁一家。他们是上流社会的*阶层,但显然已处于日薄西山的衰败阶段。 伊迪丝•华顿(Edith Wharton, 1862-1937)是纽约一个名门望族琼斯家的女儿。和她的朋友亨利•詹姆斯一样,她在家中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后来多次出国旅行。1885年她和一个比她大十三岁的有钱的波士顿人爱德华•华顿结了婚。此人性格虽好,但他们却很少共同之处,几年以后,爱德华患了精神病,终导致了他们的离婚,从此以后,伊迪丝长住巴黎,直到1937年去世。华顿起初是为了排遣上流社会家庭生活的苦闷而开始写作的。她从1880年开始发表小说,1889年部短篇小说集问世,获得了意外的成功。1905年长篇小说《快乐之家》出版,使她成了20世纪前二十年受欢迎的美国作家。1920年出版的《纯真年代》为她获得了普利策奖。她一共写了十九部中长篇小说,出版过十一本短篇小说集,还有大量的非小说作品。 阿切尔没有陪儿子去凡尔赛。他宁可独自漫步巴黎街头,消磨这一下午。突然间他不得不面对平生郁结心中的无数悔恨和回忆。 过了一会儿,他不再为达拉斯的鲁莽而遗憾。仿佛他的心上被除去了一道铁箍,毕竟有人猜透了他的心事,并为他可惜……而这个人竟是他妻子,他的感慨难以形容。达拉斯固然爱他,明白他的想法,但不可能理解。毫无疑问,在这孩子看来,那不过是一段徒受挫折、枉费心力的可怜插曲。但果真仅此而已吗?阿切尔坐在香榭丽舍大街的长椅上沉思许久,岁月之河滚滚奔流…… 再过几条街,再过几个小时,艾伦•奥兰斯卡就会在等着他。她从没有回到丈夫身边,几年前他去世了,她也没有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现在,再也没有什么能将她和阿切尔隔开——而今天下午,他就要去看她。 他站起身,穿过协和广场和杜伊勒里花园,往卢浮宫走去。她曾对他说过她经常去那儿,他突然想在见到她之前去一个她近可能去过的地方。于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就在一个又一个展厅里徘徊,在午后明媚的阳光中,一幅又一幅绘画在他面前展开已被淡忘的壮丽,在他心中激起悠长的美的回响。毕竟,他的生活太贫瘠了…… 在一幅璀璨夺目的提香 作品前,他猛然想到:“可我只有五十七岁——”然后转身离去。追求那些盛年的梦想已然太晚,但默默地待在她身旁,静静地收获志同道合的情谊却并不会晚。 他回到旅馆,与达拉斯会合,然后一同步行穿过协和广场,跨过通往国民议会的大桥。 达拉斯没有意识到父亲的想法,他兴奋地大谈凡尔赛。此前他只在一次假期旅行时匆匆去过那里,当时他将不得不跟家人去瑞士而错过的所有名胜都走了一遍。他激动得满嘴都是武断的评论。 阿切尔听着,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无法表达。他知道这孩子并非冷漠无情,但他的天赋与自信是由于他并不认为自己受制于命运,而是以平等的眼光看待它。“正是如此:他们平等地对待世事——他们知道如何处世。”他思索着。他认为儿子代表着全新的一代,他们将一切历史遗迹连同指示方向和危险的标志一并扫除干净。 突然,达拉斯不再说下去,紧紧抓住父亲的胳膊。“我的天啊!”他嚷道。 他们才刚走进荣军院前那片树木葱茏的空地。新芽初绽的高树和长长的灰色立面上方,孟萨尔 设计的穹顶轻盈地飘浮着,将午后阳光完全汇聚于一身,成为这民族荣耀的直观象征。 阿切尔知道,奥兰斯卡夫人就住在荣军院周围某条大街附近的一个街区;他曾想象那里幽静得几乎偏僻,却忘了还有这样一处光彩照人的胜景。此刻,在他离奇的幻想中,那片金色的光芒氤氲成一片辉煌,将她围绕。近三十年来,她就生活在这样浓郁的氛围中,令他感觉自己的肺都无法承受这强烈的刺激——而他对她的生活竟然几乎一无所知。他想象着她必定去过的剧院,她必定看过的绘画,她必定时常出入的庄严壮丽的老宅,她必定交谈过的人,还有这个热衷交际的民族借着自古流传的礼仪不断抛出的所有新颖的观点和物品、影像和联想。突然间,他记起那个法国年轻人曾对他说过:“啊,高雅的对话——没有什么可与之比拟,对不对?” 阿切尔有近三十年没有见过里维埃先生了,也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由此可见他并不知道奥兰斯卡夫人的状况。横亘于他们之间的已是大半生的光阴,在这漫漫岁月中,她生活在他素昧平生的人中间,生活在一个他只能猜测一二的社交圈,一个他永远无法完全理解的环境里。在此期间,他一直保留着年轻时关于她的记忆,而她却毫无疑问有过其他更为真实的同伴。也许她也保留着一份关于他的独特记忆,但即便如此,那也仅仅如同昏暗狭小的礼拜堂里的一件遗存,不可能天天去祷告…… 他们穿过荣军院广场,走上旁边一条大道。虽然这个街区景致壮丽,历史悠久,但依然是一个僻静的所在。这样优美的地方留给了少数普通人,巴黎能够动用的财富可见一斑。 白昼渐渐退去,日光柔和的雾霭时不时被电灯的黄色光芒穿透。他们转入一处小广场,行人稀少。达拉斯突然再次停下,抬头张望。 “一定是这儿。”他说着,伸手轻轻挽住父亲的胳膊。阿切尔并没有避开,两人站在那儿,一起抬头看那房子。 这是一栋新式建筑,毫无特别之处,但窗子很多,宽阔的米黄色立面点缀着漂亮的阳台。高处的阳台遥遥挂在广场七叶树的树冠之上,其中有一个依然遮篷低垂,仿佛阳光才刚离开它似的。 “不知道在几楼——?”达拉斯一边揣摩着,一边往门廊走去,往门房里探了探头,然后退回来说:“在五楼。一定是有遮篷的那一家。” 阿切尔没有动,抬头凝视上面的窗子,仿佛已经抵达了朝圣之旅的终点。 “我说,你看都快六点了。”终于儿子提醒他说。 父亲回头看见树下一张空长椅。 “我想我要在那儿坐一会儿。”他说。 “怎么了——你不舒服?”儿子嚷道。 “噢,我很好。但我希望你一个人上去。” 达拉斯看着父亲说不出话来,显然非常不解。“可是,听我说,爸爸,你是说你根本不想上去?” “我不知道。”阿切尔慢慢说道。 “如果你不上去,她会不理解的。” “去吧,孩子,也许我随后就去。” 达拉斯在暮色中久久望着他。 “可我到底该说什么呢?” “好孩子,你不总是知道该说什么的吗?”父亲微笑着答道。 “好吧,我就说你过时了,不喜欢电梯,宁可爬五楼。” 父亲又笑起来。“就说我过时了,这就够了。” 达拉斯又看着他,然后做了一个不敢相信的手势,便走进拱廊不见了。 阿切尔在长椅上坐下,继续望着那个带遮篷的阳台。他默默计算着时间,想着儿子坐电梯到了五楼,按响门铃,被让进门厅,然后引进客厅。他仿佛看见达拉斯自信而敏捷的步伐、讨人喜欢的笑容;有人说这孩子“像他”,不知可果真如此。 然后他想象着已经在客厅里的其他人——正是社交时间,那儿可能不止一个人——其中有一位面庞苍白的黑头发的夫人,她立刻抬起头,微微起身,伸出一只纤长的手,手上戴着三枚戒指……他想她也许靠着火炉坐在沙发一角,身后的桌上杜鹃花正在怒放。 “对我来说,留在这里比上楼去更真实。”突然他听见自己说。他害怕真实失去后一丝力量,于是一动不动地坐着,等着时间一分一分过去。 他在长椅上坐了很久,暮色越来越浓,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阳台。后,一道灯光从窗子透出,过了一会儿,一名男仆走上阳台,拉起遮篷,关好百叶窗。 这时候,纽兰•阿切尔仿佛看到了久等的信号,慢慢站起身,独自朝旅馆走去。